龚遂拱手,“老臣万死。”
然后他双手将杖递到王的手上,同时低声说了一句:“请让老臣参乘。”
虽然没继续劝刘贺,但龚遂却悄悄回看后:大鸿胪坐在三十六辆属车之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红的是因为嚎啕大哭,绪激动所致;白的却是因为远远发现刘贺没有哭,既恼又怨,才造成的。龚遂想,要是刚才他来参乘,这时候一定已经和王争辩起来;而争辩是决然没有用的,只会让老先生气昏过去。这样一来,昌邑王就不仅仅有不哭的记载,还要加上一条尚未即位就谋害九卿的罪名。
刘贺神闪过一丝戾气,问:“是你拿走了吗?”
“也许就是那几声给喊哑的。”刘贺说。
当然,里面也有装哭的人,挤一挤眉,掐一掐,就是不能让边同僚看破绽。王吉就是这一类型。他虽然是忠直儒生,但毕竟远在王国,就不太真挚。但他和行大鸿胪事少府乐成地站在一起,在大将军使臣边,嚎啕大哭,力表忠心,哭得连乐成都不好意思了,只能跟着铆劲。于是两人越哭越激烈,引得旁人纷纷侧目。
小波折草草止息,乘舆就位,百官肃立。于是,六匹骏牵引一辆熠熠生辉的皇车,后首跟着三十六辆属车组成的蛇阵,再往后则是低级官员以及昌邑国属官组成的庞大队伍,就像一条龙,从霸上向关中平原俯冲,正轰轰降临帝国的心脏安。而在这条龙东边,银的地平线若隐若现,正育着六月的第一个日。
有人说,他就是霍大将军的一枚傀
在遥远的后方,王吉看到刚才一幕,微微皱起眉。他并不知龚遂有参乘的计划,不知那只是为了满足当大鸿胪的虚荣心,还是另有目的。
所谓参乘,是陪同皇帝乘坐舆车的人员,坐在驭手右边。本来,参乘的人应该是大鸿胪韦贤,但昌邑王既不在乎,也不想再耽搁时间,便直接让龚遂坐到了车上。
“龚老,孤明白,只是咽痛,哭不来。”刘贺哑哑地回。
皇室仪典就像是一只严丝合的母奁,每个环节都调整得分毫不差。当乘舆车队遥遥望见安城东都门的时候,第一缕黎明正好照在城门两侧耸的阙上,将瓦当斗拱全染得金碧辉煌。而因为日光渐,灯火不彰,百官统一的披麻孝也变得鲜明起来,成为白一条练。
“大王,照礼制,这里就要哭丧了。”龚遂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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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遂便闭了嘴。刘贺想,龚老平常该引用四书五经、仁义孝悌了,怎么今天这么安静?可安静正是他所想要的,于是抱着竹杖,垂着,只让旁人尽量看不见表。
有人说,这王爷看着安静,怎么不伤心啊?
煌煌大汉,从来是不缺少忠臣的。而且这次,臣们的心又比寻常复杂得多:过去十三年毕竟一改汉武帝穷兵黩武的态势,与民休息,符合很多大臣的心愿;可是,创造了这一切的皇帝刘弗陵,从八岁即位熬到二十一岁,终于见得一可以让大将军还政的兆,却突然病崩,让很多人都心生疑窦。所以这一片哽咽当中,痛心有之,惋惜有之,怀疑有之,愤怒有之,像一锅五味杂陈的粥慢慢炖着,随着离安城越近,冒来的气泡就越大。
侍从们突然让开一条:龚遂拿着竹杖,说,王,在这里。
乘舆车的驭手是昌邑国太仆,在龚遂促,他毫不停留地驾车穿过东都门。门两边守着的官员,似乎都没想到车驾毫不停留,满腔哭嗓还没使来,就已经被车驾扬起的尘土淹没。东都门实际上属于外郭门,郭与城之间形成廊型的片区,位于城郊之间,集聚了商市、工坊、民居,是安城平民密集的区域之一。拂晓刚过,路两旁已挤满了百姓。他们知这名义上是丧事,不敢大张旗鼓地聒噪,但那动作里神里,无不透对新皇帝的好奇,好奇之是狐疑,狐疑之是幸灾乐祸。
安城东都门越来越近,已经要挡住半边天了,刘贺依然没哭来。
在这一切如母奁般环环相扣的程里,果然只有一不和谐——那就是刘贺。
极少像这样喊叫。那是因为,很多事他都不在乎,不切肤,所以也无所谓。但对于这件事,他却觉得特别难以忍耐。他这个状态,朝臣们都很少看见,但夜里的侍臣见过、坊里的工匠见过、造墓的师傅也见过。
和日一样如期而至的,还有百官队伍呜咽的哭声。
龚遂说:“大王让侍臣去找竹杖的时候,嗓似乎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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