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眷命,皇帝圣旨:朕惟太祖高皇帝之制,封建诸王必选贤女为配。朕四子秦王,年已长成,尔曹家贺氏乃漕运使司同知曹醒之妹,今特授金册,立为秦王妃。尔尚谨遵妇道,内助家邦。敬哉!”
含钏埋着头,双手紧紧贴在地上,看青石板上密密麻麻的纹路,陡然间喉头发干发涩。
魏公公把谕旨与两位等大的长方形鎏金银板扣合成的封册递与薛老夫人。
“老夫人,您接旨呀。”魏公公声音轻快。
薛老夫人如梦初醒,双手接过谕旨与封册,跪在地上,隔了片刻,才扶在童嬷嬷的手臂上起了身。
魏公公再作了个揖行礼,脸上笑意满满,“曹同知进宫去了,圣人封其为广进伯,赐丹书铁券,世代相传。另擢升尚家大公子户部侍郎一职,封广德伯。圣人许是要留曹同知用午膳,您好好准备准备晚膳,为曹同知接风洗尘罢。”
薛老夫人躬身应是。
魏公公眼睛没在含钏身上停留片刻。
可含钏始终觉得魏公公在用余光打量她。
魏东来确实在打量她。
很好奇。
皇帝亲自赐婚,倒也有过。
只是前头的端王妃、恪王妃,都是走的内命妇路子,龚皇后下的懿旨赐婚。
这头反倒成了圣人亲下圣旨赐婚。
不是他想得多,只是这情势本就不同寻常。
魏东来走出曹家后,微微侧身看了看曹府的匾额,笑了笑。
今日一过,曹家,便成了北京城里炙手可热的新星辰了。
第三百七十一章 鲥鱼
曹府,每个人都欢喜得如同过年节,恨不得即刻放两声爆竹,叫满京城的都来普天同庆...
含钏手撑在青石板上,跪在地上,半晌没回过神来。
刚发生了什么?
秦王妃?
秦王...妃?
刚下了一则圣旨,册封她为秦王妃?
含钏茫然地抬起头,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看小双儿与水芳两大死对头暂时冰释前嫌地抱在了一起,看童嬷嬷喜极而泣,看薛老夫人沉着地站起身一边吩咐女使把大红灯笼挂满宅子外墙,一边扶住童嬷嬷井井有条地安排晚间的膳食,“...去杀一条醒哥儿素来爱吃的鲥鱼,捆两只蟹,去东郊集市找贾老板买两只肥美的蹄髈,河虾、江团、文蛤、血蛤...都去找来!”,安排完今儿个夜里的膳,又拽住了童嬷嬷安排几日后的宴请,“拟帖子!做宴席!请客人!咱们家双喜临门,要大宴四方!”
话音刚落,又觉得不对劲,又一把将童嬷嬷拽了回来,“不不不——太过打眼了,请来素日交好的人家即可!”
所有人都欢喜得像祖坟冒了青烟。
嗯...
确实也是祖坟冒了青烟。
一届民间帮会,一夕之间封了伯爵,嫁了皇子...
在外人看来,这不是祖坟上冒青烟了,是什么?
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曹醒背负血海深仇,从江淮闯入北京,撇下一条命跟着去北疆闯荡,才挣下伯爷的丹书铁券,而她...
含钏轻轻仰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算是苦尽甘来吗?
历经前梦与今朝,不断退缩、不断试探、不断躲避、不断确认...她才真正相信徐慨对她的感情,直到听闻徐慨有可能血溅北疆,她才被激发出一股不怕死、只要他在的血气——准确地说,在她甩开福王的手,怒斥当今圣上无所作为的时候,她才陡然发觉自己对徐慨的感情。
不是感激,不是习惯,更不是不甘心。
是非他不可,唯他而是。
是如果一个人过,也能过得好好的,可如果一定要选择伴侣,只能是他。
是想到他的身边,或许会站立其他的女子,心里就像一万只鸡挠爪子一样。
含钏低下头,将刚刚深吸的那口气尽数吐了出来,手撑在膝盖上,站起身来。
胸口和脑子都有种释怀的感受。
为梦里的自己,也为梦里的徐慨。
梦里的两个人,一个拙言笨舌,一个敏感自卑,明明相爱却因身份的鸿沟渐行渐远,至死,也未曾将对方看清。
如今再来一次,她必定努力,努力谅解徐慨偶尔脑子发轴的愚蠢,努力跟上徐慨面若冰霜的脚步,努力当好..秦王妃。
含钏手攥得紧紧的,眼神中透露着坚定。
单向付出的爱无法长久。
双向奔赴的爱,才能让两个人走得更好。
...
含钏释然地中午干了两碗饭,然后像什么事儿也没发生一样,回屋练大字去了。
薛老夫人可是忙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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