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厅在礼拜堂后方,从一人高的窗户,可以看见窗外的花圃和草场。
里面五张用整棵树木削成的长桌只有一张坐满,十几个大学生身穿色彩鲜艳的滑雪外套,低着头轻声谈笑,吃吃的轻笑声沿着石墙和拱顶,回盪在饭厅中。
「做过静默修行吗?」坐在前方桌的神父问。
苦修士的领队点了点头,「以前在某个岛上的修道院待过六个月。」
他的同伴和来自都柏林的退休夫妻坐在同一桌,丈夫身形頎长,身穿退休人士常见的衬衫、灰色西装裤和多色针织背心,苍白的皮肤薄到可以看见下面肌肉和骨骼的轮廓,夹杂几星灰色的白发有张线条利到像刀的长脸,目光从两星灰白色的眼瞳穿过鼻樑上的夹鼻眼镜,落在面前手中的报纸版面。穿着中年妇女的洋装和围裙,相形之下个头娇小,微胖,一样苍白和戴着夹鼻眼镜的妻子坐在他身旁,正端详自己手中叉子上的蔬菜。
另一张桌子坐着四五个体格健硕,年纪大约三十多岁的汉子,穿着被油污跟海水染上斑驳色块的厚毛料上衣跟牛仔裤,毛织背心上透出盐硷、海草和渔获的咸腥味,每个汉子都有张晒成古铜色的宽脸蛋,几个人还留了遮住下巴和两颊的大鬍子。
「找到船了吗?」神父向汉子那一桌问道。
「还没有,神父,」一个戴着黑色毛线帽,有着黝黑眸子的汉子举起装了牛奶的杯子,「看样子还要打扰您一阵子喔。」
「他叫欧布莱恩,是这群渔夫中带头的。」神父向苦修士低声说。
「神父,抱歉,」大学生那一桌,一个棕色头发,瘦高个头的学生转过头来,「今天可以让我们骑马绕镇上一圈吗?」
「恐怕不行,马伕昨天病倒了,现在还躺在床上。」神父说。
「如果不介意的话,能让我带他们出去吗?」苦修士低声说,「我在牧场长大,带马出去散步应该还难不倒我。」
神父沉吟了一下,「同学,待会这位弟兄带你们出去,可以吗?」
「请多多指教。」苦修士朝学生点了点头。
「是吗?那太好了。」学生咧开嘴笑了出来,「我叫汉斯,请多多指教。」
「今天真是多亏你们了,」神父说:「对了,我还没请教要怎么称呼-」
「维洛利,」苦修士说:「大家都叫我维洛利。其实,我们也有一点事,需要神父您帮忙。」
「哦?」
「是这样的,」苦修士望向前方自己的伙伴,「我们从罗马一路到这里,大家都累了,不晓得,嗯...可以让我们在这里借住一阵子吗?」
「这没问题,」神父望向和其他苦修士同桌的老夫妇,「卡拉汉先生,卡拉汉太太,今天天气不错,要跟年轻人一起骑马出去走走吗?」
「谢谢神父,不用了,」老妇人抬起头,嘴角微微上扬,「我先生跟我在草场散散步就好。」
「对了,那个园丁呢?」苦修士四处张望。
饭厅一侧的木板门发出枯涩的吱呀声缓缓推开,一个个头矮小、微驼的初老男子踱进饭厅,他身穿棕色粗布背心和同色长裤,蓬乱的黑发盖住瘦削到能看见颧骨的脸庞,还有嵌在深陷的眼窝里,深棕色的大眼。
「抱歉,给玫瑰接枝,忘记吃早饭了。」他朝神父点头。
「没关係,请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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