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有不为人知的一线牵连,被沈弗峥父母察觉——沈家司机悄悄去州市看望,背后是沈秉林的意思。
那年沈弗峥六岁,章载年作启蒙老师曾教过他写字。
于是他们特意请来章载年早年的门生继续教沈弗峥书法,不为其他,只死命令,叫沈弗峥务必摹一手像极了章载年的字。
要叫沈秉林知,他的这个小孙不忘章载年的教诲,在沈家这个利熏心的染缸里,独他濡慕章老先生风骨,小小年纪,以致学。
因人就是这样,越是薄寡义,越能戳痛肺腑。
这世间没有真正意义上心如铁的人。
沈老爷当年对章载年的亏欠,日后都成了对沈弗峥的青。
章载年曾是他正的镜。
他亲手打碎。
淌血的那个,早伤愈合,旦夕福祸只寻常,不计较,看开了就看开了。
偏偏拿刀的那个,永远着背刺挚友的噩梦,多少年,明面上的宽恕也讨来了,他担心人家不是诚心原谅,多少补救都不够。
他困在里,他的儿孙全都得替他记着。
要记着,又要装作不记得的样。
过分殷勤便是提醒这桩陈年旧事,事过留痕,永远不可能一笔勾销,全然不知又失了为人孙为上分忧的孝,讨不到老爷心。
沈家人是最难的。
东施效颦那是没学好,学好了便是沈弗峥少年时便练就的一笔字,独拥青。
只是有些壳一旦上了,便不能卸,从一笔字,到为人世,二十多年,他学这位已然记不清面目的章老先生,越学越像,青于蓝。
沈老爷很喜,他自己也受益匪浅。
沈弗峥年后,沈秉林年纪大了,神都越来越不济。
前不久,有一回午睡起来,沈弗峥去看他,他恍恍惚惚指书房里那幅“饮冰肃事,怀火毕命”的字,说:“承岁,你这字写得是真好啊。”
承岁,是章载年的字。
饮冰肃事,怀火毕命,通常讲得也是受命从政惶恐忧心,挂在这里倒也讽刺。
他当时徐徐倒杯清茶,温紫砂放到沈秉林手心里,轻声说:“爷爷,我是阿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