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学者曾认为,中国的北方有“龙文化”,中国的南方有“鸟文化”。其实这划分稍嫌糙。不论是文考古还是民俗调查,都不能确证南方有过什么定于一尊的“鸟”崇拜。仅在荆楚一地,人们就有各自的狗崇拜、虎崇拜、崇拜、蜘蛛崇拜、葫芦崇拜、太崇拜等等,或者有多图腾的并行不悖,从来没有神界的一统和集权。他们在世俗政治生活中四分五裂的格局,某弱政府乃至无政府的状态,与人们的神界图景似乎也恰好同构。
他们当然也喜好“番(汨罗人读之为bang)椒”,即辣椒,用这域外引的抵抗南方多见的瘴疠;正如他们早就普遍采用了“胡床”,即椅,用这域外传来的位家,使自己与南方多的地表尽可能有了距离。“番”也好,“胡”也好,记录着暧昧不明的全球文化史,也现蛮巫族群对外来文化的纳能力。当欧洲一些学者用家的低差别(椅低凳,床低榻,等等)来划定文明级别时,这些巫蛮人家倒是以家的普遍位化,显示在所谓文明程中的某前卫位置,至少在印度人的蒲团(坐)和日本人的榻榻米(卧)面前,不必有低人一等的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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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发现,这里的成年男人最喜负手而行,甚至双手在后扭结着抬,到可以互相摸肘的程度。这不无僵别扭的姿态,曾让我十分奇怪。一个乡间老人告诉过我:这是他们被捆绑惯了的缘故。这就是说,即便他们已经不再是战俘和隶,无形的绳索还勒住他们的双手,一苦役犯的份甚至了生理遗传,使他们即便在最快乐最轻松的日里,也总是不由自主地反手待缚。已故的湘籍作家康濯先生也注意过这姿态。作为一相关的推测,他说荆楚之民称如厕为“解手”(在某些文本里记录为“解溲”),其实这是一产生于战俘营的说法。人们都被捆绑着,只有解其双手,才可能如厕。“解手”一词得到普遍运用,大概是基于人们被捆绑的普遍经验。
他们远离中原,远离朝廷,生活在一个多江(比如湘江)多湖(比如湖)的地方,使“江湖”这一个汪汪的词不仅有了地理学意义,同时也有了相对于“庙堂”的社会和政治的意义。当年屈原的罢官南行,正是一次双重意义上的江湖之旅。传统的说法,称屈原之死引起了民众自发的江上招魂,端午节竞舟的习俗也由此而生。其实,“舟楫文化”在多的荆楚乃至整个南方,甚至远及东南亚一带,早已源远,不竞舟倒是一件难以想象的怪事。有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这娱乐与神祀相结合的民间活动,与屈原本无确切的关系。这活动终以北来忠臣的名节获得自己合法的名义,除了民众对历史悲剧怀有丽诗的一面,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不过是表明江湖终与庙堂接轨,南方民俗终与中原政治合。这正像“龙舟”在南方本来的面目多是“鸟舟”(语《古文穆天传》),船常有鸟的塑形(见《淮南》中有关记载),后来却屈从于北方帝王之“龙”,普遍改名为“龙舟”,不过是势的中原文明终于向南成功扩张的自然结局——虽然扩张的度效果还可存疑。
养猪的习惯,因此更切合象形文字“家”(屋面有猪)的意涵,有一家居的安定祥和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