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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米兰昆德拉之轻(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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较所有选择的好坏优劣,来比较捷克民族历史上的谨慎或勇敢,来比较托斯生命中的屈从和反叛,来决定当初是否别样更好。那么选择还有什么意义?上帝和大粪还有什么区别?所有“沉重艰难的决心(贝多芬音乐主题)”不都轻似鸿轻若尘埃吗?

观念使我们很容易想起中国古代哲学中的“因是因非”说和“不起分别”说。这本小说英文版中常用的indifferent一词(或译无差别,无所谓),也多少切近这虚无意识。但是,我们需要指,捷克人民仍在选择,昆德拉也仍在选择,包括他写不写这本小说,说不说这些话,仍是一确定无疑的非此即彼,并不是那么仙风骨indifferent的。

这是一常见的自相缠绕和自我矛盾。

反对媚俗而又无法除媚俗,无法选择的历史又正在被确定地选择。这是废话白说还是大辩难言?昆德拉像为数并不很多的某些作家一样,以小说作不说之说,哑默中有严酷的真理,雄辩中伏有丽的谎言,困惑的目光及一个个辩证的难题,两疑的悖论,关于记忆和忘却,关于俗和俗,关于自由和责任,关于……他像笔的那个书生弗兰茨,在欧洲大军中茫然无措地停步来,变成了一个失去空间度向的小小圆


在捷克的文学传统中,诗歌散文的成就比小说更为显著。不难看,昆德拉继承发展了散文笔法,似乎也化用了罗兰·尔特解析文化的“片断”,把小说写得又像散文又像理论随笔,数码所分开的章节都十分短小,大多在几百字和两千字之间。整小说像小品连缀。举重若轻,避繁就简,信手拈来一些寻常小事,轻巧勾画东西方社会的形形,折了从捷克事件到柬埔寨战争的宽广历史背景。

他并不着力于(或许是并不擅)传统的实写白描,至少我们在英译本中未看到那节构设、对话个化、场景气氛铺染等等方面的厚功底和良苦心机,而这些是不少中国作家常常表现来的。用轻捷的线条捕捉凝重的受,用轻松的文开掘沉重的主题,也许这形成了昆德拉小说中又一组轻与重的对比,契合了森斯坦电影理论中容与形式必须对立冲突的“张力(tension或译:张)说”。

如果我们没忘记昆德拉曾经涉足电影,又没忘记他爵士乐手的经历,那么也不难理解他的小说结构手法。与时某些小说的信由缰驳杂无序相反,昆德拉采用了十分特别而又严谨的结构,类似音乐中的四重奏。有评家已经指:书中四个主要人可视为四——托斯(第一小提琴),特丽莎(第二小提琴),萨宾娜(中提琴),弗兰茨(大提琴)——它们互相呼应,互为衬托。托斯夫妇之死在第三章已简约提到,但在后面几章里又由次要主题发挥为主要旋律。而托斯的窗前凝视和萨宾娜的圆礼帽,则成为基本动机在小说中一再重现和变奏。作者似乎不太着重题外闲笔,很多境细节,很多动词形容词,在现之后都随着小说的推而得到小心的转接和照应,很少一次消费。这不断回旋的“永劫回归”形式,与作品容中对“永劫回归”的否决,似乎又形成了对抗;这逻辑必然的章法句法,与小说中偶然随机的人事经验,似乎又构成了一容与形式的“张力”。

文学之妙似乎常常在于张力,在于两之间的琴弦,在于两极之间的电火。有人与人之间的张力,有主题与主题之间的张力,有绪与绪之间的张力,有词与词或句与句之间的张力。森斯坦的张力意指容与形式之间,这大概并不是像某些人理解的那样要求形式脱离容,恰恰相反,形式是密切合容的——不过这容是一充满在冲突的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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