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夜花火其二十四】(3/3)

他极不甘心，铆足了劲奋力挖掘地面，迅速打通一条狭，俯钻其中。白膏层层迭迭累积，并不固，他如游鱼，意图扎往最——既然带不走，他就要为自己制造一个巢，好让全骨血包裹收那些甜意。

像是达到极限，他在某挖到一块，抹开一看，冻结的鲜红冰碴从纯白汹涌，前任同事碎裂的尸骸静置其中。

安德烈猛然睁，从梦中仓皇醒来。

他不记得自己是在什么时候睡着的，脑浑浑噩噩，心脏却在剧烈鼓动，咚咚响彻于四肢百骸里，随时挣脱。

蜥人的世界里没有忌讳亡者一说，但在此时此刻，他仍不可避免的产生了一个奇怪念，自己正逐渐变成了楼的那摊散碎血，步惨痛后尘。

该怎么办？疑问再次发。

留不住的，她一定会走。那他该怎么办？

仿佛矛盾螺旋中心，左右俱被拉扯，胃泛起咕嘟咕嘟的黏稠泡沫，几作呕——到底没有吐来，只是匍匐得更低了。

零碎的噩梦还在不依不饶的纠缠着，安德烈反复睡去又醒来，每次睁他都习惯看向挂钟，恍惚中觉熬到了六左右，卧室传来动静，里面飘一抹单薄的影。阮秋秋穿齐整，白纱裙熨帖合，发梳拢盘在脑后，手上则拖着粉行李箱，箱面附有几张卡通草莓贴纸。很奇怪，他在黑暗里竟能清晰瞧这一切。

这份蹊跷没能引起安德烈注意，他只关心对方是否要就此远去，慌张展胳膊，尝试拦在她的前。

阮秋秋没有多作理会，脚步一转，轻轻绕开蜥人，默然朝着玄关走去。铁门背后依旧涌动犬类的气息。

是玛琳娜来接她了？恐慌急遽蔓延，他不假思索抓住那截白莹莹的柔臂膀，充满挽留与歉意的话语还未，人却从地上挣扎坐起，再次挣脱了梦境束缚。

又一个噩梦。

安德烈仓惶望着时钟，指针维持恒定不变的匀速，徐缓指向正上位置。

原来刚过凌晨吗？他一时半会无法从混连续的梦中剥离来，焦虑淤堵，坠得心生疼。可这痛意无宣，积得狠了，迫使心火轰然炸裂，他不得不发几声喑哑的訇訇气，想要找喝。

他伸手摸向餐桌，意外碰到一件陌生盆栽，枯槁蜷曲的叶有别于假质。仔细摸索片刻，终于意识到竟是那株半死不活的番茄——原来阮秋秋将它搬回了屋里将养着。

小而瘪的茄果坠在指尖，不需用力，它就骨碌骨碌掉到了掌心。

安德烈张嘴咬开苦果，咀嚼许久，想借着满嘴的酸涩刺激神经，捱过漫漫夜。

临刑前的等待无疑是这世上最折磨人心之事。

一墙之隔外的刽手没有举屠刀，在梦与梦的间隙里，阮秋秋伴随房门的开合声响再度现。

她趿着绒拖鞋，脚步窸窸窣窣，一步一步温柔落安德烈耳畔，他却以为是被痛苦魇住了，住耳朵屏起呼，不肯嗅闻空气中熟稔的甜意。

直到啪嗒一声，开关被人动，漆黑中投来暌违已久的光，终于将他扯现实。

安德烈茫然地从地面仰视人，发现她手里正抱着一张薄毯，脸庞先是转向沙发位置，随后往餐桌看去，接着目光环绕室半圈，方才注意到角落里的异状。

“怎么睡这？”